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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男子的冷喝声传来,围在帐前的众人扬眼一看,便见一玄衣的男子策马扬鞭而来,怀中抱了个极貌美的姑娘,一双眼目光炯炯,只垂眸一望便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。
&esp;&esp;“参见郡主,将军!”
&esp;&esp;士兵见状忙俯身施礼,见叶景策皱眉地抬了抬手,瞬间会意,忙更卖力地驱赶起围观的人群。
&esp;&esp;不等走到帐外,二人俱听帐内传来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喊声,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地回荡在帐前,只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,如恶鬼从深渊狰狞攀爬,拔断指尖,打碎骸骨。
&esp;&esp;“你们俩来了?”洛子羡的声音传来,士兵散开,沈银粟只见昏黄灯火下的洛子羡脸色难堪至极,素来含笑的眼中满是疲累和晦涩。
&esp;&esp;“稳婆已经派人去找了,眼下需得云安妹妹先进去瞧瞧了。”洛子羡的话中透着几分无力,沈银粟闻言颔首,快步向帐内走去。
&esp;&esp;方一入帐,血腥味扑鼻而来,沈银粟微微掀开帘子一角,便见榻上躺着的女人满头大汗,脸颊涨得通红,似有些充血,一头乌发散乱地黏在脸上,目眦俱裂地嘶吼着,身下一片血/腥。
&esp;&esp;“郡主,郡主您来了,您快看看,您快看看……”一旁助产的小姑娘已然吓出了哭腔,按说这女子本不该此时诞子,故而并无人特殊看护,而今一出事,便只有与她住得临近的年轻姑娘能速速赶来帮忙。
&esp;&esp;“我看看,我看看。”沈银粟亦是有些慌乱,她行医虽有些年头,可到底是个妙龄姑娘,何时遇见过这般场景,仿佛有东西要从女人腹中撕扯开爬出一般,光是听着这般撕心裂肺的惨叫便已让她毛骨悚然。
&esp;&esp;“别……你别怕,我在这儿呢。”沈银粟说着跪坐在女人榻前,一只手摁在女子腕上,指尖却是忍不住地颤抖,方定下心神,便觉手被一人抓紧,女人侧首看过来,双眼迷离,不断大口呼吸着。
&esp;&esp;“郡主……郡主……”
&esp;&esp;“我在。”沈银粟抓住女人的手,俯身将耳朵贴到女子唇边,“你说,我听着呢。”
&esp;&esp;“求求郡主……求求郡主,保我的孩子,保她活下来……保……保她活下来。”女人声音哽咽,双手死死握住沈银粟的腕子,嘴唇一张一合,泪水顺着眼角流下,砸在沈银粟的手臂上。
&esp;&esp;“保孩子?”沈银粟愣怔一瞬,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发涩,口中的话仿佛下意识地问出,“为……为什么保孩子?明明是她的到来才让你这么痛苦。”
&esp;&esp;“不是的,不是的,我爱她,她那么小,我舍不得她死的。”女人的声音更弱下来,抓着沈银粟的手发紧,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,一遍一遍地在沈银粟耳边重复着。
&esp;&esp;“我爱她……我,我舍不得她死。”
&esp;&esp;舍不得她死?
&esp;&esp;沈银粟的眼睛眨了眨,只一瞬便觉得胸中酸涩,心中的委屈弥漫上来,又被她故作镇定地压了下去。
&esp;&esp;这么多年了,她不是没有好奇过,既然当初母亲生她时难产,又何必一定要她活下来,要她经受沈铮这么多年的忽视。
&esp;&esp;既然他们二人想爱,就该让她去死,让母亲活下来,为什么既然选择了她,又要抛弃她,忽视她。
&esp;&esp;她不解过,怨过,可又谁都不敢说,只闷在心里自己不解。而今她终于听到这个答案了,因为母亲爱她,她舍不得她死,所以用自己的命换了她。
&esp;&esp;“没有母亲,孩子会很难过的,你放心,不会有保大保小这个问题的。”沈银粟强撑着笑了笑,颤抖的指尖离开女人的手腕,抬腿快步行至桌前,快速写了几笔后快步行至门前,对着门外喊道,“来人!按着这方子去熬药!快点!”
&esp;&esp;“是!”
&esp;&esp;眼见着士兵接了沈银粟的方子快步跑了出去,叶景策的脸色愈发难看,在帐前踱步几圈后颓然蹲下,但听一侧洛子羡淡淡开口:“又不是云安妹妹生,你怎么急成这样?”
&esp;&esp;“粟粟她母亲……就是难产死的……”叶景策揉了揉眉心,咬牙道,“今日这般场景,与让她重新看一遍害死母亲的过程有何区别,她虽素来胆大,可我只怕她今日这一遭……”
&esp;&esp;叶景策说着,沉沉叹了口气,乍听屋内又传来女子绝望的哭喊声,只觉脑中的一根线绷得生疼,恍惚中,似听有人在绝望声中静默开口,带着种说不出的麻木。
&esp;&esp;“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。”洛子羡的声音平淡落下,一双上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灯火通明的营帐,“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位妃子娘娘很疼我和宣阳,大抵是看不过去母妃那样对待我们吧,时常把我们接到她宫里去玩,后来有一天,那位娘娘怀孕了,说要给我和宣阳生一个弟弟妹妹玩,我们就真的信了,我连送给那孩子的礼物都偷偷备好了。”
&esp;&esp;洛子羡茫然地笑了笑,轻声道:“可她生产那日,也如今日般大雪,她在寝殿内疼得撕心裂肺,半条命都进了鬼门关,父皇却声称有公务在身,连瞧都没去瞧,后来她非但没生下孩子,还伤了根基,往后都不会有孩子了。而我那天就站在院外,带着给那孩子的礼物,听她在屋内哭了整整一夜。”
&esp;&esp;风中的烛火摇曳,衬得洛子羡的脸愈发苍白,叶景策回首看去,但见洛子羡神色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故事。
&esp;&esp;“可我……没听你提起过这位娘娘啊。”
&esp;&esp;“一个故去之人,提不提又如何呢?”洛子羡笑了一声,叶景策微微皱眉,“故去?”
&esp;&esp;“是啊,父皇杀了她。”洛子羡耸耸肩,轻轻抬眼道,“许是受了此生无子的打击吧,她越来越频繁地请我和宣阳去她殿中玩,起初我以为她是将我们二人当成了她的孩子,可直到后来,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意识时常模糊,终于有一天晕倒在大哥面前,而后大哥找了太医过来,他们在我的体内发现了毒,一种使人变成疯子的慢性毒药。”
&esp;&esp;“是她下的?”
&esp;&esp;“是她下的。”洛子羡闭了闭眼,“大约是得知自己终生无子后的心理扭曲吧,她看着我和宣阳只觉碍眼,谋害皇嗣的罪名太大,她注定活不成,哪怕父皇根本不重视我们二人,也一样赐了她一杯毒酒。”
&esp;&esp;叶景策点了点头:“也算是替你和宣阳报仇了。”
&esp;&esp;“可我根本不恨她,阿策。”洛子羡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,“不对,或许最开始恨过一点,觉得她践踏了我的真心。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她其实傻得可怜。”
&esp;&esp;“怎么说?”叶景策道。
&esp;&esp;“阿策,你知道吗,那娘娘的母家权高位重,不比你们叶家地位低,手却比你们叶家伸得长,屡次在前朝干涉父皇的决议。”洛子羡笑道,“可怜那娘娘真以为自己是无意落子,真以为自己有诞下孩子的机会,以为自己谋害皇嗣之事是无意露了马脚,才被赐死的。”
&esp;&esp;“父皇不会让她有孩子的,这一辈子都不会有,而她谋害我的事情父皇也早已知道,我是他赐死那位娘娘的契机。”洛子羡道,“我和那位娘娘都是父皇的掌中棋,我当年还小,尚且不知,可怜那位娘娘也不知,以为自己真能诞下龙嗣,凭借孩子在宫中扎根。”
&esp;&esp;帐内女子的哭喊声传出,声音嘶哑到了几点,气息却仿佛哽住,只喘到一半便停住,犹如被人掐到窒息。
&esp;&esp;洛子羡静静望着帐内,片刻,痴痴笑了笑。
&esp;&esp;“或许,也不能说那位娘娘傻吧。毕竟这样的声音宫中时常出现,几个每个女人都为了诞下龙嗣在宫中立足,而不得不去闯鬼门关。她们用命换来的孩子啊,其实在父皇眼里也就是个棋子罢了,豁出命来生下一个凉薄之人的孩子,不值当啊。”
&esp;&esp;洛子羡慢悠悠地说着,余光中瞥见有一胖女人匆匆赶来,许是知道要见之人皆是权高位重的贵人,这般慌乱之下女人脸上竟还施了粉黛,唇上涂了大红胭脂。
&esp;&esp;洛子羡玩味地看过去,只挥了挥手让稳婆快些进去,却在稳婆方走了几步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,温和道:“还要劳烦稳婆您尽些力,本殿下想让这屋中女子好好活下来,若你做不到,就陪着——去死吧。”
&esp;&esp;温和低沉的声音落下,稳婆一个激灵,转头,看见的却是笑盈盈的洛子羡。
&esp;&esp;“去吧,还等什么呢?是想选一下死法吗?”
&esp;&esp;洛子羡话落,稳婆连忙跌跌撞撞地向帐内跑去。
&esp;&esp;眼见着稳婆屁滚尿流地进去,叶景策更觉担忧,瞥向笑眯眯的洛子羡道:“你心情不好,又何必吓唬别人?”